紅菱也認真看著他，竟忽然覺得，他也有些傻。

她曾經求而不得的時候，一直認為是自己傻，明明他對自己無意，卻還是忘不了他，可現在，卻明白了，都明白了！

他不是不在意，而是太在意了。

因為太在意，所以才會在自己面前那麽別扭，一而再再而三的使性子，發火，只以為這樣她或許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情，可是她那時候卻不懂得。

這想法生出來，繞在心頭，叫她不禁嘆了口氣，將他撫著自己臉頰的手拿了下來，握在手裏，用極輕但是卻極為肯定的語氣說道：“不僅會難過，也會自責，你以後，都不要再做這樣傻的事了。”

聞言，方重良原本泛著柔色的眸子閃了閃，而後抽回被她握著的手，自嘲似得說了一句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
那聲音涼涼的，竟是仿佛將這些日子以來的溫存全數斂了回去。

見他如此，紅菱只覺得心裏堵得發慌。

不知該說什麽才好！

山洞中就這麽靜了下來，也不知過了多久，錦華端著膏藥過來，一看這情形，便覺得有點意思。

打量了二人幾眼，他才走了過去，喚道：“爺來給齊側夫換藥了。”

紅菱一聽，忙要站起身來去一邊回避，誰知一直冷著臉的方重良卻一把抓住了她，瞥了錦華一眼，對她說了一句：“又不是沒見過。”

這下紅菱又是身形一僵，本想掙脫，卻覺得他此時心情不好，只得順了他的意，坐回身去。

難道這兩人又鬧出了什麽事？

見此情形，錦華在心中暗暗嘀咕。

雖說他怎麽也喜歡不上這方重良來，可他卻是關心著紅菱的，不過……此時看來卻不是什麽打探情況的好時候。

想了想，他也不去理會方重良剛剛故意扔給他的那眼神，按部就班的放下膏藥，動手為他拆起紗布來。

待紗布與之前敷上的膏藥盡數除去，他左背上那個被箭矢戳出的窟窿才暴露在紅菱眼前。

稍下面一些，還有之前在宮中挨打留下的傷疤，兩者交錯在一起，她靜靜看著，仿佛自己也感受到了那種疼痛一般。

不禁想起從前照顧他的看到的情形，雖說那時候他身上也有些大大小小的傷痕，可時至今日，又還有幾人能輕易近得了他的身。

若不是因為她，他又怎會受這樣多的傷……

她深深吸了口氣，閉上了雙眼，不忍再看。

大軍抵達定京城外十裏亭時，已經又過了一個月。

紅菱騎在琉璃背上，看著率領百官等候在十裏亭外的隆帝，只覺得時光似乎回到了去年。她初回定京之時……

當初也是這樣的場景，只是她的心情，與周遭的人，卻變得不一樣了。

“兒臣拜見父皇。”她下了馬，對著隆帝便是一拜。

可還未等她拜下，手臂便被隆帝緊緊扶住。

只見隆帝雙目炯炯有神，很是有些激動的拍了拍她還穿戴著盔甲的肩，大笑道：“好啊！朕的女兒，西合國的儲君，果然是天命之人！”

兩旁眾大臣與將士聞言，自然都跪地拜賀。

此次在南境，紅菱展現的神威早已傳遍天下，如今她這個太女的身份，已是無人不服。

將隨行數萬大軍留在城外軍營駐守，紅菱領著十數名小將親兵，隨著隆帝一道往定京城內而去。

還未及城門，便有百姓蜂擁而至，夾道相迎，無不山呼萬歲千歲。

見此情形，饒是隆帝執政多年，在外素來不茍言笑，端莊自持，也難以掩藏那一臉驕傲的神色。

甚至比他自己少時贏了第一場勝仗還要高興！

紅菱跟在一旁，心中也覺得十分慰藉。

只是……

她偏過頭，望著隨行隊伍中默不作聲的方重良，忍不住有些擔憂。

這會恐怕是因著人多，所以隆帝並未細究他私自出宮的事，若是一會回了宮中，也不知她能不能用這次的戰功勸說住隆帝，讓方重良功過相抵。

自從那日在山洞中，她說了那番話後，他就仿佛回到了從前初識時的模樣，不再哄她，也不再提起那些事情，只是這麽安安靜靜的一路跟著，一如“方重良”那般疏離冷傲。

她明白是自己一再的猶豫和拒絕傷了他的心。

蘇井然走得決絕，她或許已然放開了心結，明白他是真的如同錦華所說，是因為不想誤了她。只是，她卻還是不願在心中一團亂麻的時候去承諾方重良什麽。

……

按照常理，大軍回朝應當由將士前往宣德殿，向隆帝與文武百官宣告軍報，只是因為此次是紅菱親征，隆帝又愛女心切，所以不但親自迎接，還免了這道禮節，直接令人在宮中備下了慶功宴，邀百官同賀。

一行人就這麽徑直回了重紫宮，待到分別時，隆帝還特意令琴嬤嬤先服侍紅菱回碧然居中沐浴更衣，換下她那一身戎裝。

紅菱心裏想著事情，自是乖乖應聲，隨著琴嬤嬤去了。

剛一到碧然居門口，戴茂嵐便領著一眾宮人迎了上來，不緊不慢，含笑行禮，道：“殿下回來了。”

“恩。”紅菱點了點頭，挽霜弄梅也立即站到她身後，將她手中的頭盔接過。

“聽說殿下這次一招制敵，南境大捷，實在是可喜可賀。”戴茂嵐說著，又抱著拳對她一拜。

見他這麽和顏悅色的，紅菱的心情也舒暢了些，直道：“都是神劍的功勞，也多虧了嵐哥哥你在出征前總陪我研討兵法。”

“殿下，一路勞頓，先沐浴休息一下吧。”琴嬤嬤見二人道過一個來回，才插話提醒。

“好。”紅菱應了，又對戴茂嵐道：“那你也去準備準備，一會兒還有慶功宴呢。”

聞言，戴茂嵐側過身子讓開了路，“臣省得，殿下去吧。”

如此，她又一點頭，才隨著琴嬤嬤往主殿而去。

在軍營中呆了這幾月，此時一腳邁入主殿，看著其中的玉璧金闕，綾羅珠寶，她心中竟隱隱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的感覺來。

“殿下，浴湯已經備好了，請殿下寬衣罷。”挽霜見她有些出神，只得在她身後喚道。

她抽回思緒，對著挽霜笑了笑，而後才行至浴盆前方，伸展開雙手，任由挽霜弄梅二人服侍。

這些事情，已經許久沒有人替她做過了。

整個人沈浸在暖融融香噴噴的浴湯當中，和著挽霜弄梅拿捏有度的按摩舒緩，她只覺得就要一覺睡過去了一般，舒服極了。

可是就在她昏昏沈沈之際，卻隱約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嘈雜。

不免睜開眼，示意二人去看看。

挽霜弄梅對視一眼，最後還是弄梅起身，去了正廳。

只是，這一去，便是好一陣也不見回來

“是發生了什麽事？”她忍不住出聲疑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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